中华风情·悠悠乡愁109
文 王庆绪
记得小时候,每到五黄六月,就是家里青黄不接的时候。上一年的粮食吃完了,新一茬庄稼未成熟,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。于是家家勒紧裤腰带,希望能尽快地度过荒春。
好在,春季是勃发的时节,大自然总是以怜慈的心怀对待她的每一个子民。野菜野果,榆钱槐花便成了人们的口中食,盘中餐。但是这些东西毕竟没有多少营养,常吃会身体发虚,浑身无力。如果有主粮搭配食用,情况就会好些。
于是人们把目光瞄向田里正在灌浆的小麦。他们狠下心来,将小麦齐穗割下,小心地装进篓里背回家,再仔细地搓出粒来。那麦粒,我见过,饱鼓鼓的,中间有道缝隙,比成熟的麦粒要大,就像一个胖娃娃。这些麦粒通常要用来和着野菜熬成糊糊,或煮成稀饭吃。
和野菜打了很长交道的肚子一下子接触到粮食,会感到特别的香。可是如果,搓出的小麦粒多了,又舍不得一天两天吃完,就必须尽快将其晒干。
磨盘
可是小麦粒一旦晒干后,就不适合煮熬糊糊或稀饭了,必须把它磨成面粉才好食用。
可是,星儿点点的小麦不够推一场磨,怎么办呢?
到有石臼的人家将小麦捣杵成粉末,再用箩筛将麸皮筛去,就可以得到面粉了。我小时常跟随母亲到邻居家捣杵石臼。母亲提起重重的石锤,向石臼里捣去,那黄亮亮的小麦就会被捣成几瓣,露出白白的心来,随着石锤一次次落下,渐渐,这些白瓣儿越来越小,最后就成为粉末了。晚上,我们全家就会吃到久违的白面馍馍了。
不久,田里的小麦成熟了,家家收得新小麦,于是村里的石磨开始忙乎了。
大人们先把小麦淘净晒干,轮到自家推磨时,早早地将小麦运到磨房里,待驴吃饱草料,就可以套上推磨了。
石磨是由两块圆形的磨盘一上一下叠合而成的,磨盘的周围凿有齿槽,上下两片磨盘齿槽啮合。粮食就是在两片磨盘的齿槽间被碾碎的。上面的磨盘中间有两个孔眼,是装填粮食用的。磨盘上有一根撬棍,它一头别在磨盘上,一头拴着索头,推磨时,只要将索头套在驴脖颈上就行了。
驴拉磨
驴在被套上索头后,就会在磨道里来来回回地转圈,于是两个磨盘的齿口间就会流出碾碎的麦瓣,渐渐,它们越来越细。推磨人,就将它们抄到旁边的箩筛里,反反复复地筛,筛出的麸瓣继续放在磨里磨。但这些麸瓣再次磨碎后筛出的面粉,会比第一遍粗,也没有第一遍白,人们把它叫作二交面、三交面。一般推到三交,最多到四交,再往后,就近乎麸皮了。
推磨的时间久了,不仅人累,驴也会感到累和饿,常常它们会偷吃磨槽上的粮食,后来人们想出一个办法,就是将驴的眼睛蒙上,这样,他就看不见粮食在哪,不会偷嘴了。但是它累了的时候,脚步就会变慢。如果,碾的粮食实在太多,中途要将驴卸下来,饮水,喂料,休息一会儿。想来这也是人对牲口的关怀。
这种石磨磨出的面粉,虽然不是很白,但做出的馒头,不管是死面的,还是发面的,都特别劲道,非常好吃。
现在,驴推磨的场景无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都难得一见了,先进的电动机器加工出的面粉又白又细,谁还会去摆弄那效率低下的老古玩意呢?
游客体验推磨
然而,即便这样,家家户户几乎也不再自己做馒头了。人们宁愿闲在哪儿捏手机,也不愿和发面,掺老碱,蒸馒头,想要吃馒头了,便去市场上买几个回来。买回来的馒头,看着雪白松软,但缺乏韧劲。每当此时,我便想起母亲在磨坊里赶驴推磨的情景,更会想起她贴在南瓜锅帮的发面馍馍。
那是一种贯穿在童年时光里纯正的味道,是一种历经风霜,方见彩虹的人生体验。
【作者简介】
王庆绪,安徽淮南人,已经发表作品百余万字,作品多次被报刊转载或出版社收录,在近年征文比赛中已多次获奖。
(编辑 武慧生)